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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宝亭睡醒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外面仍旧是雷雨大作, 冷风吹的殿外呼呼作响,黑暗滋生心底的惧意, 她拥紧了被子,刚一动,就听见旁边两条狗疑惑的嗷呜声。www.zhongqiuzuowen.com

“呀, 真好。”她立马不害怕了,探身上前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

“殿下, 该用晚膳了。陛下还在勤政殿, 让奴婢跟您说一声,今日您不用等他了。”女官阿茵站在殿外轻唤一声。

魏宝亭将殿内上了锁,现下寝殿里就只有她跟两条狗, 闻言起身走过去, 将她手里的食盒拿过来,“好了,你下去吧。”

阿茵不走, 整张脸都涨红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

“回殿下,陛下特意交代过, 要奴婢看着您用完才行。”

阿茵在外面站的久了,又是一路踏雨而来, 衣角都湿透了,旁边宫女举着的伞在风中也显得摇摇欲坠,天气着实恶劣。

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 谢之州走了进来。

他穿一身明黄色绣云龙长袍,这是魏宝亭几月以来第一次见他穿明黄色的衣袍,往常的时候在她面前都是穿常服的。

他面部冷肃,即使脚下的靴子被雨水浸湿仍然不见郁色,步伐稳健的朝着朝华宫走去。

待进了宫门瞧见殿门口站着的女人时,神色愣了愣。

......殿下这是在等他吗?

还没等喜悦遍布全身,他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食盒,掩下眼底失落的神色,想起离开的时候她说还有话要问自己。

那他一定好好的说,定不能再让殿下厌烦自己。

“陛下,仔细您的身体。”他的步伐越来越大,竟差点跑起来,身旁内侍跟不上了,使劲将雨伞往前探,还是遮不住他的身子,只能眼睁睁瞧着明黄衣袍上大片的雨渍。

谢之州不想浪费时间,只想着快些上前到殿下的身边去,他加快步伐,差点跑起来,在大雨中与她的目光对视,眼瞧着殿下脸上露出抹笑容,使得打在身上的冰凉雨珠都没那么讨厌了。

“......殿下。”他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大了一些,还差几步就要上台阶了,忽听她柔声道:“雨下这么大,怎么也不打伞?”

柔和的声音混进雨水中,雨滴从他的长睫上滑落,眼前景象看不真切,唯有魏宝亭在他眼底无限的清晰,脚步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慢,不自觉的扯出抹笑来,“被一些事情给耽误了,处理完就往这赶了,还能陪你用晚膳......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殿门在他面前关上。

魏宝亭快速的将殿门锁上,“不必劳烦陛下了,今日的晚膳我要自己用,你还是回自己的寝宫吧,总是待在我这里像什么样子?”

谢之州反应过来后,眼圈顿时红了,雨滴落满他的脸,混合着眼角滑落的泪珠,将他现下的样子显得狼狈又凄凉。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台阶,却发现殿门怎么也推不开。

“你不必推了,殿门被我上了锁。”魏宝亭后背抵在殿门上,又道:“我现在人就靠在门上,你要是忍心,大可以把门踹开。”

他将要抬起的脚僵在了原地,疯了似的想要去拍紧闭的殿门,可又想起她正抵着门,高扬的拳头轻轻落下,只在门上发出减轻了的砰砰的响声,“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谢之州现在用狼狈已经无法形容了,方才的大雨已经将他整个人湿透,就连头发丝都凝着冰凉的雨珠,眼圈泛红,血丝蔓延整个眼球,让人无法直视。

双拳被他紧握着,连同面容都是苍白的颜色。

......他怕,他怕极了。

殿门在他面前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骤停,窒息感铺天盖地朝他涌来,他的喉咙嘶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重复着一句,要她开门,让他进去。

魏宝亭听到他粗哑的嗓音,心里也不好过,终于在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出声唤他,“谢之州。”

她大抵是宫里唯一一个敢唤他名字的人了,她此话一出口,殿门外站着的一圈宫人连忙将头低下,就连想要上前去给陛下挡雨的内侍都硬生生停在原地,任由他淋着雨。

......往常陛下只要在朝华公主的面前,总能被她一句话逼疯,又不好发作在她的身上,是以他周围的宫人就遭了殃,眼下他这幅模样,若是朝华公主再说出什么让他发疯的话来,保不准今晚上他们的小命都要交代了。

谢之州听到她出声,连忙抬头,去看门上映着的她的身影,指尖慢慢的摸着,而后紧紧的攥起来,待发现掌心空荡荡的,眼里又被惊慌无助覆盖。

“......殿下,你开开门,”他痛苦极了,迫切的想要将她抱在怀里,“我求求你。”

“谢之州,”魏宝亭捏住眉心,凝眸去看角落里放着的符咒,“你之前说的话还记得吗?”

“.....嗯?”

“你说,只要我肯留下来,无论我说什么要什么你都会答应,作数吗?”

谢之州听懂了她的前缀,连忙应声:“作数的,只有你不离开,你说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

雨滴顺着他的长睫滑落,跌进眼底,他毫不在意伸手一擦,快速的眨动了几下,眼底光亮一点点的迸发出来,隔着殿门,仿佛要将她笼进视线里,再也逃不掉。

“那我现在想要休息了,你回自己的寝宫吧。”

“我不,”他连忙摇头,“我没有寝宫,这里就是我的寝宫。”

魏宝亭板起脸来,想着他看不见,便出声恐吓道:“原来你方才那句话还是骗我的。”

“......我没有!”

“我直接与你说了吧,我现在还生着气,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我或许就原谅你了,但是你要是不听的话,”她哼了一声,“那我可就永远不会理你了。”

他一听连忙点头,红着眼睛道:“我听,我听你的话。”

“嗯,”魏宝亭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知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那我现在要用膳了,你先回宫吧,也不要踹开殿门,你要是能够做到,明早上就让你进来。”

他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可到底还是嗯了一声,站在殿外,任大雨浇了许久,这才转身要离开。

“你们下去吧。”

“陛下?”

谢之州不再说话,转身轻声的上了台阶,随后抵着殿门慢慢的滑落,最后蹲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及湿透了的身体,雨点打在身上冰凉黏腻,还带着股潮腥味。

他向来爱干净,旁人碰他一下都觉得脏,此时衣袍被水打湿,不仅带着臭味还难受,可是这些比起殿下来,什么都不值得。

他太没有安全感了,自从登上皇位以后,他就越发的空虚,总感觉曾经握在手里的渐渐流逝,最让他难受的,莫过于听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消息。

大雨哗啦啦下了一夜,魏宝亭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好了,一夜的雨水洗刷,让殿外的空气越发的干净,花草也更加明艳。

她将门锁打开,唤了宫人进来,刚伸了个懒腰,却见宫女皆是一脸想说却不敢说的神情,疑惑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她?

阿茵道:“无事,今日御膳房准备了五花糕,是殿下最爱的口味,您先尝尝吧,”她又道:“陛下吩咐了,您若实在想要出宫去,就让咱们陪着一起去。”

“嗯?”她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松口了,其实之前他也同意让她出去转,不过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跟他一起,那个时候魏宝亭见了他就烦,更别提会答应了。

她低头看了眼蹲坐着的两条乖巧的狗,点点头,“用完膳就去宫里的花园逛逛吧。”

朝华宫内就有一座大的花园,比御花园虽然小,但是地方清净,又是自己的宫里,也不怕被人打扰,做起事情来也自在一些,正好可以溜溜狗。

今天谢之州倒是稀奇的很,眼看着早朝都已经下了大半个时辰了,他竟然还没有赶过来。

虽说他有自己处理政务的宫殿,但是平日里都是在朝华宫看奏折的。

这也是为什么魏宝亭对于自己被关在朝华宫里并没有太过生气的原因,她本来就是比较宅的人,加上谢之州只要无事就待在朝华宫,虽然看着是烦了些,但他好歹也没有整天出去乱逛,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她在花园里逛了大半天了,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顿觉得奇怪,不过到底也没有表现出来,硬生生的熬到了午膳的时候,这才装作毫不在意的随口问了句,“陛下今日不来用膳了?”

她又小声嘟囔句,“也不派人来说一声。”

阿茵脸色慌张,上前来小声道:“陛下、陛下他政务繁忙,今日不得空,殿下先自己用了吧。”

魏宝亭将银筷放下,打量着面色局促的女官,笑问:“你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怎么知道他政务繁忙的?”

“这......”阿茵说不出来,只眼神四处游离,像是再想托词。

魏宝亭抿唇,冷声道:“说实话,他为什么没来?”

魏宝亭心里本来就存着气,眼下身边的人又都是谢之州安排的,自然是脸色沉了些,吓得阿茵连忙跪在地上,慌张开口:“殿下饶命啊,陛下他、他不让说啊!”

“你大胆说,有我护着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阿茵这才放了心,抬眸快速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道:“陛下昨夜在殿门外待了一整夜,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才回寝宫去,当时人就发起了烧,下了朝更是神志不清,已经昏过去了。”

一听这话,魏宝亭被气的眉心一胀一胀的疼。

这人......真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就没见过比他还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他竟在门口待了一晚上,命还要不要了?

魏宝亭连忙去了谢之州的寝宫。

到了寝宫,眼见着门口的宫人拦着她不许进,不等她开口,阿茵先道:“一群没眼力的,这是朝华宫的公主殿下,陛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你们竟也敢拦着她?”

门口的侍卫们一听,互相对视一眼,“陛下吩咐过了,不得他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魏宝亭:“那你们现在就进去传话。”

侍卫立在门口,严肃的模样,“陛下现在正在休息,殿下待会儿再来吧。”

魏宝亭已经面露不耐了,她这几日脾气大的很,长久没有出过寝殿了,阳光照在脸上都觉得难受的很,再说现下本就天热,又被侍卫挡在外面,日头明晃晃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皱起眉头,看了身后的宫女们一眼,她知道她们都是会功夫的,便吩咐了她们一声,而后直接大步上前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怪不得他说自己没有寝宫,里面空荡荡的,只一个案桌而已,他早就将殿里所有的东西一把火烧干净了,现下这张案桌还是新添的,待推开寝殿的门,入眼更是一张床榻而已。

谢之州躺在床上,大夏天身子却盖着厚厚一层被褥,露出的脸颊烧红,眉心紧皱着,泄出几分阴沉,听到声响,他立时睁开眼睛。

熬了一夜的眼睛通红,冷冷的视线扫过来,还未看清楚来人,便出口:“滚出去。”

魏宝亭自然是不听的,但到底被他语气里的狠厉吓得顿了下脚步,还没走近,就见他已挣扎着起身,长剑就被他放在一侧,他抽出来,冷光映在她脸上。

“谁放你进来的......”他话没说完,待看清是魏宝亭时,手一抖,长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闻声殿外的侍卫推门而入,“陛下,发生了何事?”

谢之州目光愣愣,视线凝在她的身上,“朕......朕无事,不传你们不要进来。”

魏宝亭蹲下身子,拿起长剑插回鞘中,手还未移开,就被男人大力的握住手腕,“你怎么来了......”

他眼眶通红,死死的瞪着她。

魏宝亭抽出手腕,轻睨他一眼:“不想让我来?”

“我没有!”他连忙否认,再次伸手去扯她,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见她伸手一推,将他推倒在床上。

他昨夜淋了一夜的雨,现在发着烧,也没多少力气,魏宝亭将他按在床上,用被子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的,让他想碰却碰不到自己,急得眼睛越发的红,越看越觉得可怜。

她笑了一声,原本严肃的面容破了一条缝,渗出柔和的光晕,本来泪光点点的男人听到她那声笑,脸上的焦急瞬间被抚平,用嘶哑的声音轻轻道:“......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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